升官发财行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月诚故事】
标题： 《升官发财行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月诚故事】》
今早的知乎热榜上，当前排名第一的话题是上海商飞的 C919 干线客机《中国为什么要造 C919 等客机? - 知乎》。不知道为什么 C919 飞机会突然登上知乎热榜的榜首，也不知道 C919 飞机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于是赶紧在知乎上查了查。
让人感慨最深的，其实是几位匿名答主的回答。早在 2015 年的时候，一位匿名答主在知乎话题《C919 核心部件的国产情况如何？ - 知乎》给出的回答，提到了上海商飞一线工程师的工资待遇问题。她说，“歪个题。10 年时相亲，见过两三个上海商飞的一线工程师，都是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可是他们都三十几岁了还拿着三四千的工资在上海生活。很多人甚至不敢在上海相亲。相亲后和其中一个比较英俊的商飞工程师约会过几个月，人真的很聪明，那种益智类的电脑小游戏我玩一个月他一个晚上就全解出来了。但是话题基本就是穷，没钱。他们都很爱国，经常说泱泱大国竟然没有自己的大飞机，一定要给国家造出来。国家领导去视察他们也会高兴很长时间。我一普通女生当然不能陪他们爱国了。其中一个工程师在咨询我上海房价的趋势后咬咬牙借钱买了一套浦东的房子，当时单价一万出点头。不知道其他那几个怎样了。……”
这应该是真事儿，而且跟前两天知乎热榜的榜首话题《人大武大毕业去卷香烟引发热议，卷烟厂回应流水线上研究生超 30%，如何看待这种现象以及他们的选择？ - 知乎》形成了鲜明对比。去卷烟厂不好吗？去卷烟厂很好，至少待遇很好。
网上不少网友提出质疑，“一名硕士研究生甚至是‘海归’硕士，到一个卷烟厂做一名流水线工人，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做这一类工作，根本用不到太高的学历。”对此，当地官媒“河南商报”账号专门刊发了卷烟厂回应《河南中烟回应“研究生卷烟”：卷烟厂招工要求本科以上，但硕士太多只能择优录取》，“解释：要求是本科以上，但硕士报得太多，只能择优录取。……一般而言，香烟生产也分淡旺季。由于烟草制品的特殊性，属于计划生产，每个烟厂、每种卷烟品类都是按计划、分配的额度进行生产，一旦完成了任务，就会出现没活儿可干的情况。但有时为了赶生产任务，也会出现加班的情况。‘现在，天气比较热，就拿我们厂来说，生产任务也完成了，厂里就开始放假了。’……”
由此可见，搞航空的没点情怀没点信念还干不下去。同样的学历水平和智商水平，假如跳槽去 IT 行业或金融行业，也不会出现“三十几岁了还拿着三四千的工资在上海生活”的窘境。但就是这么一群人，在日夜辛劳地推动着中国航天航空事业的快速发展。
那么这群人他们自己内心又是怎么想的呢？
根据一位匿名用户在知乎话题《如何评价国产大飞机 C919？ - 知乎》当中给出了答案，“作为C919研发单位的一员，只想凭良心说几句话。本人生在江浙富庶之地，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身边人对有钱人的各种艳羡，大部分人对人生成功的理解就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财务自由是毕生追求。高中毕业后误打误撞考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从本科读到硕士，在自己也没意识的情况下被北航洗脑了七年，深感祖国的航空航天事业需要我辈的不懈努力，最终这样的责任心促使我毕业后放弃了很多工作机会进入中国商飞，投身客机研发。刚工作时，偶然听到一句话，这样评价中国的航空航天及军工业：升官发财行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这句话出自 100 年前的黄埔军校，却深深道出了现在奋战在客机研发一线人员的心声。辛苦、钱少并不可怕，但是在价值观极度趋同的时代里，要走少数人才走的路并坚持下去，究竟需要国家、社会怎样的认同与支持。总是评价 C919 如何，不妨从人的角度考虑。”
划重点，“升官发财行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由此可见，中国航空航天领域的高层次人才真的是靠着理想信念，想要为国家为人民做出一点贡献。辛苦、钱少并不可怕，最难的，是这些人才在价值观极度趋同的时代里，依旧坚持着最初的理想信念。
研发 C919 的航天人究竟有多辛苦呢？根据《C919 核心部件的国产情况如何？ - 马克沁的回答 - 知乎》答主介绍，“行业外某些人看了这些资料，就嘲讽：‘C919 不就是造了一个壳嘛？’要是一辆汽车这么评价，我到不会特地来反驳什么，可是这是一架飞机！这个壳子意味着什么样的工作量？大概是 8 年，上万人，加班时长是正常工时的 30%-50% 左右。而这群主干设计人员的平均学历是硕博级别。更别提薪资待遇并不理想。这是我评价这样言论的人是小学生的原因——他们用自己的无知侮辱了一个行业。这更是本文诞生最直接的原因，我必须要为日夜辛劳的航空从业者鸣个不平！那么这个壳子到底有多重要？里面包含了多少含金量？下面我将试图给大家建立一个宏观的飞机设计概念。……”
答主“马克沁”科普很多基础知识。也解答了为什么很多零配件需要进口的原因。其中有一些零部件确实是由于技术原因需要进口，但也有不少材料和零部件进口是为了满足欧美市场的适航要求。
其中最典型的一个争议观点来自于标签为“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空乘”的答主在知乎话题《C919哪些部件和技术是国外的？ - 会飞的小金鱼K的回答 - 知乎》当中给出的回答，“说难听点，只有外壳是自己开发的，包括发动机在内其他几乎所有关键技术也都是别国的（主要是美国和法国），C919 会先选择 CFM LEAP-X 系列作为发动机（GE 和法国斯纳科马联合成立的 CFM 产品），以后会根据情况选择国产产品。主要的技术提供商包括美国的 Parker Hannifin（燃油系统和飞行控制系统）、Eaton（燃油和液压输送系统）、霍尼韦尔（起落架系统、起动机）、Hamilton Sundstrand（电力系统）、GE（飞行控制系统）和其旗下的 Hamilton Sundstrand （引擎相关系统）等等。而机身是国内几家主要的飞机制造厂分别制造，包括成飞制造的机鼻、洪都制造的前机身、沈飞制造的尾翼和西飞制造的中段、机翼等。……”
评论区有网友“michael”做了解释，“其实机载系统是可以国产的，只是最早为了去的 faa 认证，所以用了进口货。现在电力系统是航空工业电源提供的，液压燃油系统改为南京机电提供，这两家都是中航机电的子公司。”
看到这里，综合以上信息可以大致勾勒出国产大飞机 C919 在 2015 年左右的状况。当时的国产大飞机 C919 正在研发过程中，还没有首飞，更没有订单，基本上就是一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亏钱”项目。那个时候的一线工程师只能勒紧裤腰带生活。同时，作为一款定位于商用的市场化产品，国产大飞机 C919 的目标没有仅限于国内市场，而是从一开始就在兼容欧美市场的适航标准。这就意味着，拿不到美国的 FAA 和欧洲的 EASA 认证，就别想进入欧美市场。换句话说，有很多零部件必须从欧美进口才能满足 FAA 和 EASA 认证。
是因为中国民航 CAAC 证书的安全等级不够吗？显然不是。我国航空业实力并不弱，无论是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五代重型隐形战斗机，还是神州十二号载人飞船发射成功，安全系数其实都还蛮高。但实事求是地说，军用和民用还是有区别的，我国民航开始的晚，这是事实，因此也一定会有一个发展的过程。
但其实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欧美市场的垄断问题。国产大飞机 C919 所在的干线客机行业，是一个高度垄断行业，不存在自由市场竞争。
根据知乎话题《中国为什么要造C919等客机? - 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回答 - 知乎》答主分享的故事，加拿大庞巴迪曾经是世界上仅次于波音和空客的民用飞机制造商，也是一家曾经不差技术，不差资金的硬核公司，完全有实力制造出和波音、空客同级别的商用大飞机。事实上，庞巴迪公司曾经也这么做了，当年隆重推出过自家的 C 系列飞机。C 系列飞机其实就是一个挂着支线客机名义的干线客机，从飞机参数就能知道，加拿大庞巴迪 C 系列飞机事实上和空客 A320 以及波音 737 系列构成了直接竞争关系。而且 C 系列作为一个后来者，在技术上是最顶级的，“领先于已经服役数十年的波音 737 和空客 A320，与 787 同一级别。飞机更轻、更省油、飞得还远。”
按理说，“与波音 787 同一级别。飞机更轻、更省油、飞得还远。”应当在欧美市场上更有竞争力才对。“空客和波音当然不是傻子，尤其是美国的波音，2004 年庞巴迪宣布计划的时候，他们不出手，2013 年首飞，他们还不出手，2016 年第一架客机交付客户的时候，他们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这个时候他们出手了。……2017 年 9 月，C 系列客机的销售遭遇突袭，波音向美国商务部提起反倾销诉讼，指控庞巴迪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向达美航空倾销 C 系列客机，严重损害波音 737 系列客机的销路，并要求对 C 系列客机征收 80% 的反倾销关税。但是有业内人士指出：庞巴迪针对地区航空市场所推出的 100 人座中小型支线客机，波音根本不制造这种飞机，跟 737 的缩短系列并不重叠之外，而且达美航空身为庞巴迪早期客户，已经表明不购买波音 737 客机，根据业内习惯，开发客机都会依照航线的需求定制规格，航司与制造方双方早先的时候就已经密切合作，显见 C 系列并非单靠折扣的价格取胜。当然，庞巴迪的解释没有任何卵用，紧接着到了 10 月 7 日，美国商务部就随即宣布对 C 系列客机征收高达 300% 的惩罚性关税。”
看见没，加拿大庞巴迪花费了十几年时间，前期投入了大量的研发人力、物力、财力，但在最后想要进入市场的时候，遭遇了天打五雷轰，之前花出去的钱全都打了水漂，根本不可能从市场上拿到任何订单。
“空客和波音虽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但是在面对庞巴迪这个同为皿煮国家的竞争对手时，他们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庞巴迪安心的造他的支线客机，皿煮阵营的老大慈眉善目，但是当庞巴迪真的造出来支线客机 plus pro max ultra 的时候，皿煮阵营的两大巨头，一个想让他死，另一个想把他收编。最终面对美国的极限施压，自觉无望的庞巴迪选择了近乎同归于尽的做法，将C系列的股权的 50.1％ 以 1 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空客。之后，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一致判定，庞巴迪C系列对美国没有损害，推翻了之前惩罚性关税的结论。但是和空客的合作，已经不可逆转。而且，根据协议，庞巴迪仍需承担 C 系列的后续亏损直至 2021 年。庞巴迪干线梦碎。还留下了一屁股债务和亏损。再之后，2020 年庞巴迪公司以 5.91 亿美元的价格将 C 系列全部股份出手给了空客，自此，C 系列飞机彻底消失，只有空客 A220 了。庞巴迪在 C 系列飞机上，研发投入 12 年，1200 余人，光超出预算的部分就达到了 20 亿美元，好不容易在 2016 年正式交付，却仅仅过了不到一年就在两大巨头不怀好意的夹击下，以近乎侮辱性的方式退出了大飞机的市场竞争，股票只卖了不到 6 亿美元。”
看到这里，不由地会让人想起去年 Tiktok 美国卖身事件。顺便一起来简单回顾一下。2020 年 7 月 7 日据外媒报道，美国正考虑禁止中国社交软件的使用，其中包括 TikTok。7 月 8 日，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和司法部正对 TikTok “违反保护儿童隐私协议”进行调查。7 月 17 日，特朗普的 Facebook 和 Instagram 账号投放了数则政治广告，警告美国用户称“TikTok 正在监视你的隐私”，并号召其签署封禁 TikTok 的请愿书。7 月 31 日，特朗普在采访中表示，将动用行政命令或行使紧急经济权，封禁TikTok。
时间线事件太多，之说重点的。后来 Tiktok 一让再让，根据知乎话题《据报道，微软收购 Tik Tok 价格可能在 100 - 300 亿美元之间，你认为这一价格公正吗？ - 明亮的火焰的回答 - 知乎》答主的回答，“等着吧，从 500 亿到 100 亿，再到倒贴，甚至开放中国字节总部给美方随意审查+巨额罚款，只是时间问题。想从恶霸手里抢回属于自己的利益，靠的从来不是下跪，而是拳头。”假如按照原本的剧情继续发展下去，Tiktok 当时可能会面临高达 1650 亿美元的赔偿，相当于把 Tiktok 低价贱卖给美国微软之后，还得再倒贴一大笔钱。
回到大飞机话题。很显然，加拿大庞巴迪以近乎侮辱性的方式退出了大飞机的市场竞争是真事儿。“除了公务机部门外，庞巴迪的民机部门开始了大规模裁员。……而更让人唏嘘的是，C 系列飞机已经在空客开始开花结果，当前的订单已达 440 架，已交付 113 架，空客更是预测该飞机全生命周期销量可达 3000 架！这就是一个前硬核公司在冲击干线客机市场的路上，悲壮的倒下的故事。而在这个过程中，庞巴迪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决策是对的，商机是对的，技术是对的，目标市场是对的，产品是对的，一切都是对的！唯有结果是错的。看到了没！？就连加拿大都能被美国搞死，只要敢碰他的大飞机！……我觉得，从庞巴迪，这个来自美国最忠诚的狗的国家的干线客机之路的遭遇上，大概可以看出来中国研制 C919 的价值和意义吧。”
中国研制 C919 的价值和意义不仅如此。根据知乎话题《如何评价国产大飞机 C919？ - 展前二十三的回答 - 知乎》答主介绍，“我是德国中小企业管理专业的研究生，和飞机没关系。但还是想从我们这个学科的角度说说：C919 研制成功可能会大幅提振全体制造业的水平，尤其是中小企业的数量和管理效率。 核心逻辑是，中小企业的发展基本是依托某个复杂项目，尤其是制造业项目发展起来的。而中小企业是国民经济的血肉，是保障全民就业和提高中层劳动者素质的核心。……”
这才是关键所在。C919 研制成功，将会极大地促进相关配套领域中小企业的迅速成长，有利于制造行业高质量发展与转型。国产大飞机 C919 算是中国制造行业发展的一个缩影，无数高层次科研人员日以继夜的加班拼搏，撑起了中国工业的脊梁。随着 C919 大飞机项目的商用和盈利，也希望这样的工程师可以获得更多的社会认同与支持，并过上更好的物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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